黃昆章《印尼華文教育發展史》書評 （2015.12.18撰寫）

黃昆章（2007）。《印度尼西亞華文教育發展史》。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

本書為北京外國語大學中國海外漢學研究中心主編的《世界漢語教育叢書》其中一冊。作者黃昆章先生祖籍為廣州梅縣，1937年在印尼出生，1957年之前在印尼僑校學習，高中畢業後回到中國就讀歷史系。曾任中國暨南大學華僑華人研究所所長及學術委員會委員，是享有中國國務院特殊津貼的專家，從事東南亞史和華僑華人的教學與研究。目前坊間研究印尼華文教育發展的專書不多，本書為其一。

本書前三分之二篇幅共分成十個章節敘述印尼華文教育發展史。本書第一、二章先簡述印尼史地、國情和華僑華人歷史概況，讀者就算在展書前對印尼完全不熟悉，也可藉由閱讀這兩章節內容後很快速地能對印尼史地人文有一個粗略的了解；第三章講述1900年之前私塾華文教學；接下來章節講述1901年後的新式華文教育，可分成1966年之前的華僑教育與1966年後的華人教育。1901年在巴城設立了中華會館學校，是印尼華社設立新式學校的開始。1901-1966年的華僑教育屬于外僑教育，歷經誕生、發展、日軍佔領時的黑暗期、二戰後恢復、興盛、再衰退最終消失，其中1958年印尼僑教發生重大轉折，印尼政府關閉親臺僑校並規定印尼籍華裔學生不准就讀華僑學校，於是華僑學校分校，部份由印尼籍華裔接辦為籍民學校，使用印尼語教學但設有華文課；1966年全部華僑學校被蘇哈托政府取締，華僑教育不復存在；1966年華文教育由印尼籍華人所辦，是民族教育組成的一部份；1968年允許印尼籍私人開辦特種民族學校，60%以上學生須為印尼籍，每週可上二節華文課，但之後又被停開；1999年後放寬華文教育政策，能以華文補習學校（班）、國民學校的華文選修課程、三語（印尼語、華語、英語）學校、大學開設的漢語系、大專院校、新加坡在印尼開辦的學校、臺北學校、華文教師培訓班等形式存在。

本書後三分之一為附錄，其中有題詞、校景、華校校歌、校徽與校訓等照片，能蒐集到這些歷史資料實為不易，但作者卻未能有系統地整理或說明，只是將資料放進書籍並呈現，較為草率，若能加以說明或與前述華文教育發展各章節內容連結或相互標註會更顯價值。

本書文中不管是親臺灣或親中國華校在印尼的發展狀況皆有提及，也寫到了1992年及1995年雅加達加和泗水臺北學校開辦，列出泗水臺北學校屆年學生人數一覽表等且針對臺校情形作一番介紹，文字中未見偏頗的語氣，乍看之下覺得作者十分客觀及中立，但再次閱讀時卻發現本書內容僅提及臺灣，反而是有關蘇哈托和中國共產黨、印尼共產黨的情事皆隻字未提，只以簡單文字描述帶過，如文中以「1966年更使華僑教育遭受滅頂之災」一句話交代這件事，未提及原因實為1965年9月30日發生的印尼共產黨主導的政變，中國共產黨被指涉及，蘇哈托藉此對印尼共產黨進行肅清，新秩序政府宣佈與中國終止外交關係，所有華校全被關閉，在蘇哈托獨裁32年期間進行反共防共、禁止華文教育（但1958年親臺華校被關閉，文中卻有提及是因為當時發現臺灣當局給予內戰叛軍援助）；1998年5月印尼發生嚴重排華暴亂事件也未提及（當時中國表示「不干涉印尼內政」，並所禁止有媒體報導印尼「排華」），只以「內外交困的蘇哈托軍人政權終於在強大的群眾運動壓力下被迫辭職」一句話描述，後因政權遞嬗當局採取一系列開放政策，華文也因此重獲生機。這幾個對印尼華文教育發展產生重要影響的事件皆避而不談，印尼共產黨、中國共產黨的字眼也未在本書內容出現，不知是否本書出版時在中國仍不被允許公開討論共產黨或排華相關事件？書中對1958年後華文教育的說明因無歷史背景支撐顯得流於表面、缺乏說服力，也讓這本書有頭重腳輕的感覺，實為可惜。建議選讀本書時需搭配參考其他相關書籍，或需先對印尼獨立後的政治發展有些概念，否則可能會在作者的引導下遺漏重要的訊息。

1999年後新政府在承認印尼是多元文化和多民族國家的前提下放寬華文教育政策後，華文教育開始恢復和發展，由於各領域對華語人材的需要及謀生的需求，現今在印尼大型城市裡華語補習班林立，筆者認識的朋友中就有二、三位前往印尼開設華語補習班，甚至有離開臺校體制自行成立華文補習班者，而筆者至偏鄉旅行時也被詢問是否願意到當地教導華語，可見印尼有著廣大的華語市場。由於印尼華文教育中斷長達32年，恢復華文教育最大的問題是當地的師資匱乏，之前受華校教育者多已高齡，急需培養中青年教師或仰賴臺灣、中國、新加坡、香港輸入華文教師。印尼第一所孔子學院在2007年建立，而後中國積極將華文師資輸入印尼，就筆者所知許多三語學校中的華文教師是由孔子學院無償支援，許多大學內設有孔子學院，各城市主要華文大型競賽也多由孔子學院主辦或協辦。本書出版時間為2007年5月（下限寫至2006年），若作者能再版並增訂孔子學院對華文教育的影響，會讓本書更為完善。

印尼為全球擁有最多華人的國家，作者認為在世界各國華文教育發展中，很少國家像印尼一樣複雜且經歷數次大起大落的過程，並認為印尼國情、印尼華僑華人經濟、社團和新聞事業與華文教育的發生與發展息息相關，但作者仍是對部份國情避而不談。而筆者認為與華文教育有最大關係的乃是國情及當局者的政治、政策，雖然有時可以藉由經濟上的利益關係促進發展（如臺北學校的設立），但仍需建立在不違背當局政府的規定下。每逢大選印尼華人社群就如驚弓之鳥，如果印尼再一次經歷政權轉換，是否還是會再發生華文教育衰退的情況？2014年印尼總統大選和平落幕是一次重要的民主進程，期望今後印尼的華文教育能有穩定發展的空間。

（※引用請註明來源網址、作者為coocoocoo）